病劫 – 文磊

2018年6月5日21:07:44干越文艺3280字阅读10分56秒

自医院返回后,老伴的情绪久久不曾平息,便将在曙G医院所受到的委屈,尽情向我倾诉。我同情她的遭遇,但打心眼里不同意她对医生及医务工作的全盘否定。这一方面归因于我久未求医,仍停留在惯性思维的“初级阶段”;另则,我兄长的一家都是医务人员。

病劫 – 文磊

曾耳闻目睹过他们仁心仁术,与人为善的“菩萨”心肠和行止;所以,怎么也不忍心将一些恶名和恶行与“医生”这个神圣的概念挂上钩。于是,连忙婉言劝说老伴,不要太在意个别人的言行,兴许,这只是他们一时心情不佳的偶发性过失。充其量也只是个别医务人员中的“害群之马”。

眼下,当务之急是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病情中来。

其实,说话间,我心头真的已升起了一片乌云。一个个不祥的念头,争相朝我脑门里袭来;

以致心绪不宁,食不甘味,夜不成寐。

是夜,在夜半转侧中,我下定决心,一定要说服她,次日再去挂个专家门诊号,彻底弄清病由。

然而,事情却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。当我劝她再去医院时,她颇为不屑。

还调出“北京大妈谈医德”的视频和一篇篇揭露“白衣强盗“小病大治”,“无病猛治”的帖子,对我的提案予以否决。情急之下,我发起了“牛脾气”,强令她跟我走,上医院挂号去!

今天,坐诊的“专家”是一个50开外的男大夫。

他看了看我老伴递来的超声波检测报告,特别是那画有波浪线的叙述后,沉吟了一会,说:“病情不乐观,建议动手术。”后见我老伴没吱声,只是在一旁摇头,转而又说:“你最好去挂个外科的号,再去找曹大夫,他是外科专家”。闻言,我飞步下楼,又挂了个外科专家号。

我们在外科诊室等了蛮久,老伴才得以跨进曹大夫的诊室大门。

曹大夫是个60开外的老医生,脑门颓秃,须发斑白。

他先是一声不吱,结过检验单后,即刻大着嗓门说:“情况很不好!得马上住院,即刻开刀!”

老伴怯怯地问,“开刀?真有那么严重吗?”

对面的专家已恼火了,他按捺不住,大着嗓门吼道:“究竟谁是医生?是你,还是我?!

实话告诉你:我是这方面的专家,是专门来把‘要不要开刀’的关的!

你这是癌症,懂吗?”

他居然当着患者的面,直言“癌”字!

“癌症?那一开刀岂不更会产生癌细胞 ‘种植’?”老伴接口说。

“少废话!开不开刀由你,不开,就出去!”声音嘶哑,态度粗暴,还站起来,用手指着大门驱客。

老伴流着泪,又一次被轰出了诊室大门。我劝她忍着点,进去把开刀手续办了。

可她失声痛哭起来,表示宁死也不在这间医院受这份窝囊气!我看事已至此,只好再找别的医院了。

打电话给女儿,不巧,她正在开会,手机落在办公室,没人接听。

我只好求助百度。

刚键入 “甲状腺结节”几个字,马上跳出来个”FU大医院“

”真是天无绝人之路!困境中,居然冒出个知名院校的附属医院!“我好一阵惊喜,连忙按网上的提示,拨通了联系号码。“你好,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到你?“手机里传出了姑娘甜美的嗓音。

我问她:”FU大医院是不是治‘甲状腺 ‘的专业医院?“

她大声回答:”当然啰!“

我又问:”能不能挂到专家号?“

她立即问:”今天的吗?”

我吓一跳,自忖“果真是天保佑,天底下竟有这等好事!”

连忙说:“有今天的,当然好啰!“她问过我现在的位置,估摸我到达的时间,然后给我安排了上午11点的就诊,并通过短信告诉我那搭乘车的路线。

就在我对她们的服务态度赞赏有加时,老伴却在一旁冷冷地说:”天底下哪会有这等好事?该不是网骗吧?”“别老把这世界看得那么阴暗!“我批评她:“凡事别老往负面想”。她却老大地不服。

上午10点半,我们已到了FU大医院附近的地铁口。因不懂路,忙向一位当值的地铁女员工打听。她热心地给我们指点了方向,还说:“FU大医院?我们本地人从不去那儿看病的。”

如晴天霹雳,闻言后,我当即从头凉到了脚。

走到医院,果见与上海其他知名医院熙熙攘攘,摩肩接蹱的情形相反,此地冷冷静静,门可罗雀。

见我们走入,医院的挂号小姐即刻热情地打招呼:“欢迎光临!请过来,在这里挂号。”

我笑了笑,正要朝她们走去;突然,门边传来了老伴的声音:“别忙,你先来这里看看!”

原来,她正在看旁边的“医院简介”。

她轻声对我说:“你看,尽管吹得天花乱坠,但通篇没有一个字说明它是XX 大学的附属医院。这是医院的老板在玩文字游戏!如果是好医院,犯得着这么做吗?

“我终于悲凉地认识到:这周遭的冷寂氛围,的确是对它那内涵的绝妙注解!

老板的小聪明,只能蒙骗到我这种”头脑简单,心地善良,好想当然的“书呆子”。

真相既已大白,我二话不说,拉着老伴,转身就出门了。

病劫 – 文磊

就在这时,腰间的手机响了,是女儿的电话!原来,她刚散会,回到办公室,看到我的来电信息,就来电话询问。听到我的叙述后,忙让我们离开,去第六人民医院或瑞金医院。

“不过,”过一会儿,她又来电话说:“瑞金医院今天的号已挂满了,六医还有少量的非专家号,我先给你们预约一个。”挂机后,我们连忙火急火燎地朝六医赶去。

上海第六人民医院位于浦西宜山路。这是一家闻名遐迩的专业医院。

还未踏入它的大门,我们就领略到它的魅力。

只见远远近近坐轮椅的,提X照片袋的,络绎不绝,蜂拥而入。这让我们吃了颗定心丸。

在预约窗口挂了号后,又足足等了3个小时,电视屏幕上才出现了老伴的大名。

就诊的是副主任医师韩大夫。他40多岁,外貌老实沉稳。

问过病情,仔细看过曙G医院的一大捋化验报告后,他指着超声波检测报告右上角的那个“丙级检测员”字样问:“干嘛不找个高级一点的检测员呢?”

经他提醒,老伴这才发现,她哭笑不得,说:“我们那晓得什么甲、乙、丙等的检测员?

还不是由人家指定啥,就是啥。再说,那检测费也不曾便宜过。”

“这检测结果让我信好,还是不信好呢?好吧!我给你找个检测专家,挂号费多不了几元钱。

另外,血检中,那曙G医院做过的项目就不重复了,还有几项必做的漏项再补做下,好吗?”

老伴见他态度如此诚恳,还千方百计为自己划算,十分感动。觉得与先前的医院简直是天渊之别!

最后,韩大夫还提醒我们,先得到一楼排队预约。

果然,专家如此受宠,这一约,就约到了20天后的5月23日!

这20天里,由于有前述曙G医院外科专家的“癌症”直白警告,我们一家老小忧心忡忡,度日如年。

老伴食不甘味,夜不成眠。

我明里故作轻松,暗地里偷偷垂泪,仿佛随时随刻会迎来亲人间的生离死别。远在天涯的儿子也不时打来询问进展的电话。就连我那十岁的小外孙,眉头上都挂上了“少儿不宜”的忧愁。

终于熬到了5月23日!我们大家几乎都通宵未眠。

第二天一大早,我和老伴就黑着眼圈,背起行包,准备出发。

“奶奶,奶奶,等一等!”突然,背后传来了小外孙急切的呼唤。原来,他也醒着,正光着脚朝我们赶来。“奶奶,我爱你!”没想到他居然抱着奶奶,在她脸上狂吻了几吻。

他这太过懂事,太过深情的举动,一下拽开了全家人感情的闸门,使我们泪流满面,悲不能禁。

8点钟刚过,我们已抵达了六医。

挂完超声波检测和内分泌两个号,在一楼取出了血检报告,就坐在超声波室外等候通知。

10点10分,老伴终于跨出了她人生旅途中最难忘的关键一步——进入检测室接受专家的检测!

这里的专家果然与先前医院的不同。

他仔细地询问,耐心地检测,足足花费了20多分钟。检测报告也写得十分专业和详细。

检测完毕,我连忙带着老伴朝5楼跑去,今天吉星高照,内分泌科的呼号正好在呼叫老伴的名字。

她进入了8#诊室,正好又是那位韩副主任医师。

他看过血检和超声波检测报告后,朗声宣布:根据两份检测报告的结果,你患的是良性甲状腺结节。

不用紧张。上次开给你的药还有吗?“老伴点点头。”

行,那就不另开,你还得照吃。过2—3个月来复查一下。注意:饮食中仍得忌海鲜。“

他的一席话,顿时让我们悬石落地。

如乌云散尽,大地重光。两个多月的心理折磨,使我体重减轻了5斤,老伴的鬓角上也挂满了白发。

如今,危机过去,能不让我们欣喜若狂?我连忙掏出手机,把这一特好消息用微信告知了儿子、女儿和小外孙,让他们也同我们一样,免却惊恐和忧愁的磨难,放飞好心情!

2018.5.24于上海浦东新区

——《年迈的医闹》续篇

作者简介:文磊,1946年生人,年逾古稀。退休高工、老教师。自小喜爱文学,爱在网上发帖,是余干人论坛的老粉丝。著有《梦萦东岗》、《冠山品茗》、《不如归去》等十本个人文集。

特别声明:以上内容来源于编辑整理发布,如有不妥之处,请与我方联系删除处理。
商场没有怜悯 – 文磊 干越文艺

商场没有怜悯 – 文磊

今早九点,老伴打完太极拳回来,情绪十分激动,刚进门,就给我讲述了一个她晨运好友——丘婆婆的故事。 一 丘婆婆是新近来到社区的外来住民,她是贵州遵义附近的一个小镇人。年约64—5岁,为人热情豪爽,可她一...
细嘴下,断想 – 文磊 干越文艺

细嘴下,断想 – 文磊

自出生以来,小外孙的胃口一直不佳。为此,不知费了我们多少心机,求医问药,买这买那。可他的问题,始终没得到显著的改善。 一日数餐,只见老伴端着饭碗,皱起眉头坐在他面前,用家乡普通话大声嚷嚷道:大口呎(吃...
北风乍起的时候 - 文磊 干越文艺

北风乍起的时候 – 文磊

故事情节,纯属虚构,万勿对座入号 内容简介:这是文革版的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。在一个鄱阳湖渔村,一对多情男女,文革中相识相爱,却发现彼此有几代冤仇,几经周折,爱情终于战胜了宿仇,就在她们舔干了历史伤口的...
悲哉,老黄狗 – 文磊 干越文艺

悲哉,老黄狗 – 文磊

在我的童年,有一个亲密的伙伴,它忠诚地陪伴着我,走过了由童真向青葱少年的过渡期。 它给了我勇气,给了我诸多乐趣,遗憾的是,六十年代初那次全民饥荒,夺去了它的生命,使它永远地离我而去,孤独地躺在东山西麓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