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家乡余干,五月前后有三次划龙舟。
如果远远的听到锣鼓声传来,定是有龙舟前来。这时不单是小孩们, 连大人们也都会放下手头上的活计,站在自家店面门口围观。龙舟用两个板车一前一后载着。龙头高高上昂,龙须迎风飘扬,龙尾插着三角小旗,上面写着各村字号,龙身中间坐两人,一个敲锣,一个打鼓。
后面跟一众桨手,穿着统一制作的背心,雄纠纠,气昂昂地穿过东街,来到市湖,放舟入水。
城近郊区的乡民会带着小孩上街看龙舟,有的小孩用红网兜装着一颗咸鸭蛋挂在胸前,家境好的小孩已经换上一套新夏衣。我总是等到最后一艘龙舟从门口经过后,才舍得往市湖边去。
跟奶奶说一声:“婆婆,我去看龙船里啦。”
说完就往外跑,奶奶追出来大喊:“别跑太快了,小心一点,早点回来吃饭”。
这时的市湖已经人山人海,懊悔来的太晚,最好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。锣鼓已经敲响,两艘龙舟已经开始竞渡。透过人缝,看的很勉强。急得我抓耳挠腮,想起东山岭上的观水台上可能位置不错。
于是撒腿往东山岭跑,几百级的台阶硬生生的把人累个半死,还好这里人不太多。
从高往下眺望,整个市湖映入眼前,湖面有十多艘龙舟。
但是看不太仔细,恨死自己为什么没有望远镜,于是又往山下跑。
这次真的豁出去,死命地往前挤,好心的大人看我还是个小孩,就让我往前蹭,有个半大的小孩不肯让,于是我又往旁边的女孩身边挤。
女孩挤不过我,急的都要快哭了,大骂:“你这个神经病”,我呵呵朝着她傻笑。
这时锣鼓声骤起,人们的喧闹声突然安静下来,又有两艘龙舟开始比赛。
人人伸长脖子凝神观看,女孩也忘记哭了,我也收起了傻笑。
只见两条水线由远而近,刚开始只能瞧到龙头,一会儿看到桨手们激起水花,不一会儿两艘龙舟已经就在眼前了,锣鼓声更加紧密,桨手随着鼓点玩命往前划,龙舟如水箭般夹着浪花往堤岸上冲去,即将撞上岸边的时候,浆手们突然收桨,木桨深深的地插入水中减少龙舟冲击的力道。
巨大的惯性让龙舟还是狠狠撞上去,两声巨响过后,激起层层波涛,久久回荡。
岸边的人这时才都跟着松了一口气,喝彩声不绝于耳。
比赛后的龙舟靠边休整,马上有人将一箱一箱的汽水递给浆手们解渴。不知为何,刚才比赛的两龙舟起了冲突,可能输的那边不服,刚开始只是互相泼水,后来拿起木浆互怼。
有一边明显干不过,有人被打落入水,重心失去平衡,龙舟都要快翻了,当把龙舟整顿好,赢的那艘龙舟早已扬长而去。比赛继续。
几场比赛后,太阳西斜,人们渐渐散去。我正要回去,有一个小屁孩子哭哭涕涕,说找不到父亲。
看他一个人在岸边漫无目的的走来走去,怕他失神掉下湖去。
拉住让他在原地等待,半个多小时后,他的家人终于找到他,我屁颠屁颠跑回家。
奶奶问:“不是叫你早点回来吃饭吗?为什么搞这么晚回来?今年船多不多?”
我一边往嘴里扒饭,一边说:“今年的船可多了,还有两个都打起来了,船都差一点整翻了。”
奶奶说:“哉哉!以后见人家打架要站远一点,万一被人家打了怎么办。来吃个粽子!……”
这么多年过去了,市湖的龙舟不再有,奶奶的念叨却言犹在耳,仿佛就在昨天。
作者:尖强,80后。余干人论坛资深会员,现居广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