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许是出于节俭的目的,旧时家乡的妇女做饭,作(时)兴用“捞饭煮粥”的工艺。即将全家人一天食用的大米悉数放在铁锅里加水清煮,至水沸时,用筲箕捞出大部分半熟的米粒,家乡称“米粕”。
剩下的汤汁,家乡称作“饮yěn汤tuon”。用它来冲“白水蛋”或甜或咸,都极富营养。
将“饮汤”与锅中剩下的“米粒”熬制的稀饭,因集中了大量米的精华.
那口感又稠又甜,十分美味。
捞出的“米粕”,或用木甑蒸制,或用铁锅焖熟。前者一般用于过年过节。
因需要甑里的蒸汽祭祖(注一)。后者,多用于日常饭食。因铁锅传热不均,一锅饭焖熟后,锅底往往结有一块厚厚的锅巴,家乡称作“箔箔”。如果火候掌握得好,那锅巴又黄又脆,吃时香味四溢。
如果条件许可,再碰上父母高兴,放下一小撮食盐,撒下几滴麻油,那锅巴即刻变得油光锃亮。
吃时那香味,那爽劲,直教你如啮“龙肝凤翼”般的,忘乎所以。
那快感绝非如今任何佳肴美味所能比喻于万一的。
如果火候不到,锅巴过于单薄,大人们就会将它连同粘在上面的饭一道铲起来,用手捏成个团,老家叫“箔箔赘zòi里”那味道也忒香,让你不知不觉间吃饱了肚子,而忘了吃“下饭菜”。
即便饭烧过了头,锅巴底部乌黑如炭,此即“烧箔箔”。对此,儿童们也绝不介意,照样争着、抢着去吃。而且吃得有滋有味。末了,一个二个变得乌唇乌嘴,十分滑稽。
那时的大人也决没有如今的父母们恁般多虑,又担心 “二噁英”,又怕“致癌”。面对孩子们的天真和陶醉,他们总是乐呵呵地,连声讲:“烧箔箔吃了好,可以打‘滞(注二)’”。
我们家姊妹多,不管父母多么上心,做出的锅巴总是没法让我们过足瘾。
及到三年困难时期,连稀饭也喝不上,更遑论锅巴了。
于是,我便带着对它的不尽的回味和渴求,离开了故乡,那份思念,一直持续到而今。……
注一:传说鬼神只喝蒸汽。
注二:“滞qiò”为干越方言,指小儿积食或生蛔虫。“打滞”即化食或驱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