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黑刷流水方案(稳定刷流水方案)

2022年5月21日10:46:06网络资讯8678字阅读28分55秒

红黑刷流水方案,稳定刷流水方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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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一、求解刷流水最佳方案

    我也懂得不是很多,在我没遇见我的导师的时候,我也是一直输的,在我遇见了我的导师之后,就没再输过几次了,他的方式、方法、计划真的是太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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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二、刷流水的公司是干什么的

    所谓“代刷流水”是指银行卡主人为提高自己的银行信用等级,找代理人将大额款项转入自己卡中再转出,借以提高自己银行卡流水账面金额。对银行卡主人来说此举能提高信用等级,而代理人的目的则是赚取相应的手续费。

    三、经典油漆那刷

    答:靠什么也没有就给了一堆废报纸哪有喷漆啊

    四、逆行

    逆行

    太宰治

    不算老头儿。
    二十五岁多一点而已。
    可的确又是个老头儿。
    别人一年一年地过,这人是三倍三倍地过。
    自杀过两次,没成,其中一次为殉情。
    看守所进了三次,罪名是思想犯罪。
    他写了上百篇小说,一篇也卖不掉。
    不过,大家知道老头儿志不在此,所谓放马闲吃道边草罢了。
    能在老头儿干瘪胸肌上撞出回响的是这些事:喝个烂醉,把一张刀条脸变成赤红;流着口水看各色女人,一面浮想联翩。
    就这俩事。
    不,想得起来的事就这两件。
    干瘪的胸肌和刀条脸,说得更明白点儿,这位老头儿,今天死了。
    在老头儿漫长的一生当中,能说明白的事就两件:生和死。
    死之前所有的事全是谎言。

    这会儿,老头儿还在病床上。
    病是玩出来的病。
    老头儿有一笔可保衣食无忧的财产,可也是一笔稍加挥霍就见底的财产。
    眼下,老头儿快要死了,他一点都不遗憾;对老头儿来说,节衣缩食度日才是不可理喻的。

    一般人在临终前,或是凝视自己的两只手掌,或是仰望亲人的眼眸。
    这位老头儿则基本上在闭目养神,眼睛闭得死死,眼皮却是松弛的,还不时地哆嗦几下。
    看上去,这事像是满舒服的。
    他看见了蝴蝶。
    绿色的蝴蝶,黑色的蝴蝶,白色的蝴蝶,黄色的蝴蝶,紫色的蝴蝶,水色的蝴蝶,成千上万只蝴蝶在他头顶上方麇集、飞舞。
    它们专程而来,云霞般地绵延百里,上百万只蝴蝶一起煽动翅膀,声音听起来有如正午时分嗡嗡的牛虻。
    想必是一场混战吧:化成粉末的羽翅,折断的细足,眼珠,触角,还有它们的长舌头,纷纷坠落下来。

    “想吃点儿什么?什么都行。
    ”有人问他。

    “小豆粥。
    ”他回答。

    老头儿十八岁起写小说。
    “一个快死的老头儿喃喃道:给我小豆粥……”,他写过这样的情节。

    小豆粥熬好了。
    粥里掺了煮小豆和一点盐,就是这种风味。
    乡间的家常饭。
    老头儿面朝上,眼睛依旧闭着,喝了两羹匙就说够了。
    问他,还要点什么?他淡淡地笑笑,说:“想玩儿。
    ”老头儿的妻子是个好人,年轻漂亮,没什么知识却心灵手巧,当着众亲属的面胀红了脸。
    她并不吃醋。
    她一声不响地握着羹匙,哭了。

    盗贼

    今年铁定考不上了。
    可还得考考看。
    徒劳之美。
    那种美吸引了我。
    今天早早就起来了,套上足有一年没穿的校服,从镶嵌着菊花徽章的高大铁门溜了进去。
    诚惶诚恐地溜了进去。
    一眼看见了银杏树。
    右侧十棵,左侧也是十棵,株株粗壮,在枝繁叶茂的时节,整条路被树荫遮住,黯淡得像是地下道。
    这会儿一片树叶都没有。
    林荫路尽头,有座正面镶红砖的高大建筑是讲堂。
    我在入学式那天进去过,就那么一次。
    留下的印象宛如寺院。
    我仰头看了一眼讲堂塔尖上的电子钟,距离考试还有十五分钟。
    这里有座“侦探小说之父”(所指不详,一说是江户川乱步。
    待考。
    译者注)铜像,眼神里满是慈爱,我一面看着它,一面沿着右侧的缓坡朝下走,进入一座庭园。
    这庭园过去的主人是一位诸侯。
    池塘里有鲤鱼、绯鲤和甲鱼。
    直到五六年前,还养着一对仙鹤,草丛中有蛇,而大雁、野鸭一类候鸟也飞来池塘边栖息。
    庭园的面积实际不到二百坪,看上去却有一千坪,全凭造园艺术之妙。
    我挨着池塘边的一丛山白竹坐下来,背靠一株古栎树,两腿朝前长长地伸出。
    大大小小、凸凹有致的岩石分布在小径上,池塘就从它们的背面舒展开去。
    阴云下,池塘表面银光闪闪,害臊似地泛着涟漪。
    我把左脚轻轻搭在右脚上,喃喃自语:

    ――我是盗贼。

    前方的小径上,排队走来一群大学生。
   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,流水一般源源不断地走过去。
    各个都是家乡的骄子,脱颖而出的秀才。
    这些人都叫大学生,读笔记本里一模一样的文章,下同样的苦功把它们硬塞进脑袋。
    我从衣袋掏出香烟,叼上一根。
    可没有火柴。

    ――借个火。

    我瞄准一个挺帅的大学生喊了一声。
    身上裹着淡绿色外套的大学生站住了,眼睛不离笔记本,随手给了我一根金过滤嘴儿香烟。
    给我烟时他连脚步都不停,踢踢踏踏仍往前走。
    居然在大学里碰上了对手。
    这根金过滤嘴儿外国烟激发的怒火足以点燃我的低档烟。
    我慢吞吞地站了起来,用力将金过滤嘴儿香烟甩到地上,愤愤地用鞋底踩,碾成了粉。
    之后才舒舒服服地现身考场。

    考场有上百名大学生,他们全都拼命往后坐。
    这就造成了一个悬念:答案是有的,可要是靠前坐,那就写不出来了。
    我像个秀才似地坐在了最前排,抖着指尖抽着烟。
    我的课桌下面没有可供查阅的笔记本,也没有可以相互低声探讨问题的朋友。
    过了一会儿,一位红脸膛的教授,提着个圆鼓鼓的公文包急匆匆地撞进考场。
    此人乃是日本头号法国文学专家,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他:身材高大,眉宇间的皱纹让我莫名地紧张。
    据说,此人的学生中出了一位全日本头号诗人,还出了一位全日本头号评论家。
    而我挺看好“全日本第一小说家”的,想得脸发烧。
    教授用黑体字飞快地写着考题。
    这功夫,我背后的那些大学生们,抛开课业,嘁嘁喳喳地聊起了肥沃的满洲。
    黑体字里写了五六行法文。
    教授颓然坐在讲坛的扶手椅上,很不高兴地来了一句:

    ――像这种题,你想考砸都很难。

    大学生们闷声一笑。
    我也笑了。
    接着,教授用我听不懂的法语发了几句牢骚,开始在讲坛的桌子上写着什么。

    我不懂法语。
    我想好了,不论怎么出题我都这样答:福楼拜是个孩子。
    我假装想了一会儿,闭上眼睛,从短发上往下抓头皮,又看了看指甲的色泽。
    然后拿起笔来开始写:

    ――福楼拜是个孩子。
    学生莫泊桑是大人。
    到头来,艺术美要服务于市民口味。
    很悲哀很无奈,福楼拜不懂可莫泊桑明白。
    自己的处女作《圣·安东的诱惑》遭受恶评,让福楼拜引为耻辱,把一生都毁了。
    就是说,辛辛苦苦写了一篇又一篇,评价如何另论,屈辱的旧伤可是越来越重,痛,针扎般的剧痛在他内心开了个洞,越来越宽,越来越深,直到他死。
    他被杰作的幻影骗了,被永恒之美迷惑了,给这对近亲愚弄得飘飘然,最终也没挣脱出来。
    所以说,福楼拜是个孩子。
    就这些。

    我可没写“先生,让我及格吧”这类话。
    我把所写反复读了两遍,没有错。
    于是,我左手拿起外套跟帽子,右手拿上那张答题纸,站了起来。
    我一站起来,身后那位秀才吓坏了。
    因为我的后背被他当防风林来用了。
    哇!这位像兔子一般可爱的秀才,在答卷上写的竟是一个新锐作家的名字。
    新走红的名作家,我一边怜悯地想着他的狼狈相,一面意味深长地冲着教授施了一礼,交上我的考卷。
    我静静地出了考场,下楼则快得跟骨碌下去似的。

    来到户外,年轻的贼不禁有些伤感。
    这愁绪是怎么回事,它打哪儿来?我把外套搭在肩膀上,甩开大步穿过两排银杏树剪出的一条碎石路,走着走着有了答案:饿的。
    二十九号教室往下走,是个地下大食堂。
    我径直朝那边走去。
    地下室大食堂那儿挤满了饿肚子的大学生,从入口处排起了长蛇队,从地下冒到地上,队列的尾部都已经伸到银杏树那边去了。
    在这儿,十五个钱就能吃上相当不坏的午餐,遂有了这个长度。

    ――我是贼。
    稀世的怪物。
    没杀过人的艺术家。
    没偷过东西的艺术家。
    而我属于有点无聊小聪明的那种。

    我被人群一点一点推挤着向前走,总算来到了食堂入口。
    那儿贴着一张小告示,是这么写的:

    今天喜迎食堂创业三周年,为表祝福,特备少量降价食品,望周知。

    特卖品摆放在入口旁边的玻璃架子里:烧红的对虾在荷兰芹叶子下边睡着,煮鸡蛋对半切开,截面上用绿洋粉刻着花哨的“寿”字。
    放眼朝食堂里边看,扎堆儿买便宜的大学生俨如黑色丛林,而系着白围裙的****们穿梭其间,翩翩起舞。
    哇哦,从天井往下看,整个儿一面万国旗。

    大学地下也有这么个浪漫玩意儿,够开眼的。
    今天是碰巧来对了。
    同喜同贺。
    同喜同贺。

    我这个贼,落叶似地退出了地下,飘到了地上,从长蛇的尾部插过去,一转眼消失不见了。

    决斗

    这不是模仿外国。
    不夸张地说,我想杀了那小子。
    也没什么深层动机。
    有个男人,他和我一样厌恶对方这个人世间多余的存在,就是他,我妻子的旧情人,把他们过去那些细节不加掩饰、五次三番地说给街坊四邻们听。
    有一天天刚黑,我和他在约好的咖啡店碰面,一身狗皮棉袍的他看起来就是一青年农民。
    刚一会面,我就把他的酒偷走了。
    就是那种动机。

    我在北方一所城市中学读高中。
    我贪玩儿。
    可钱这方面我又相当抠门儿。
    我平时专抽朋友的烟,不理发,咬牙攒够五圆钱才独自偷偷地跑到街上,花掉一个钱。
    我不可能一晚花五圆钱以上,五圆以下也没怎么花过。
    要是有五圆钱给我拿着,我必让它物尽其用。
    我用积攒的一堆小钱换下朋友的五圆钱纸币。
    新纸币,新到了割手的程度,它让我的心跳更厉害,而我却满不在乎似地把它塞进口袋,来到大街上。
    这事每月大概一到两次,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。
    当时的我正被某种闹不清楚的忧郁感折磨着,遗世独立而又怀疑一切。
    我认为比起尼采、皮浪和春夫(佐藤春夫,1892-1964,日本大正时期唯美主义诗人、小说家。
    译者注)来,莫泊桑、梅里美和森鸥外更像那么回事。
    算我胡说吧。
    我要拿上五圆钱去玩玩,拼了。

    即使进了咖啡店,我也绝不会拿出快活样子给人看,而是一副玩累的感觉。
    要在夏天,就说,给我冰啤酒;要在冬天,就说,给我烫壶酒。
    我郁郁寡欢地呷着酒,漂亮的咖啡女孩,我连看都不看她一眼。
    不管哪家咖啡店,似乎都有个色相已衰可又色心不减那一类型的中年女侍应。
    我只跟这种半老徐娘搭话:今天的天气啦,物价啦,就这些。
    我数酒瓶的本事很厉害,喝光多少空瓶子,一目了然,眼神快得连神仙都觉察不到。
    餐桌上,只要是空啤酒攒够了六个,或者清酒的酒壶满了十壶,我便会想起什么似的“嚯”地站起,低声咕哝一句:“结账!”从不会超过五圆钱。

    我故意把手伸进各个口袋,意在表明我忘了钱放在哪里。
    末了,终于,想起它们是在裤兜里。
    我让右手在裤兜里磨蹭了好半天,总算把一张纸币抽了出来。
    十圆的还是五圆的?我确认之后说了句“没零钱……”才把钱递给女侍,不等找零便缩起肩膀,大步走出咖啡店。
    直到返回学生公寓为止,一路上我一次头都没回过。
    到了第二天,我一如既往地又积攒起零钱来了。

    决斗当晚,我走进了那家名叫“向日葵”的咖啡店。
    我身披长长的藏青色斗篷,戴着一副纯白色皮手套。
    我不会接连两次光顾同一家咖啡店――总是拿出五圆整――这种事多了必遭怀疑。
    而“向日葵”距离我上次来已经过了两个月。

    我那会儿的装扮,跟一个刚蹿红的外国年轻影星有几分相似,所以不时也有女人多看我几眼了。
    我刚在一个角落的椅子上坐定,总共四名穿戴各异的女侍应一起走近,齐刷刷站到我的餐桌前。
    那是冬季,“给我烫壶酒。
    ”我说着,冷得不行似地缩起脖子。
    扮相接近男影星最直接的好处是,我还没发话呢,那位咖啡女孩便过来给我点了一根招待烟。

    “向日葵”小而且脏。
    东侧墙壁上有幅招贴画,画上的女人梳着二尺来长的西式披肩发,慵懒地支着腮,微笑时露出宛如核桃仁般大的牙齿。
    招贴画的下首,斜着用黑漆漆了一只“丸三麦酒”酒瓶;西侧正对着这只酒瓶的墙壁上挂着一面大镜子,镜框部分涂上了金粉。
    北侧店的入口处,脏兮兮地挂了块红黑相间的平纹薄毛呢布帘儿,在它上方的墙壁上,用图钉钉着一幅照片:一个洋妞儿在沼泽边的草丛间裸身侧卧,笑得很夸张。
    紧贴着南侧墙壁挂了一只纸气球,它刚好悬在我的头顶上方,别扭得叫人生气。
    一共有三张餐桌和十把椅子,放在正中央。
    一进门的地方还镶着块地板。
    总之我是不指望这间咖啡店给我带来稳妥感了,所幸,这里的灯光是昏暗的。

    那夜,我受到了异乎寻常的款待。
    我的第一壶清酒给烫好了,中年女侍伺候着我正要喝呢,突然,方才给我招待烟的咖啡女孩把她的右手掌伸到我的鼻子尖下边。
    我不惊不乱,慢慢地抬起头凝神望着她小小的瞳仁深处。
    “给我算个命吧?”她说。
    一下儿我就明白了:虽然我不苟言笑,可我身上却散发着预言家的超强气息。
    我没碰女孩的手,只是扫了那么一眼,“昨天失恋了,”我喃喃道。
    “太对了!”异乎寻常的款待就从这里开始了。
    有个胖女侍甚至称我“先生”。
    我给她们每个人都看了手相。
    “你十九,寅年生的”,“那男的让你迷得死去活来”,“你喜欢蔷薇花”,“你们家的狗生了,总共六只狗崽儿”……每件事都被我算中了。
    那位中年女侍很瘦,眼睛倒还水灵,她一听我说“你离过两次婚”就把脑袋低了下去。
    这都被我说中了,太不可思议了,这真令我兴奋不已。
    已经是第六只酒壶了。
    就在此时,身着狗皮棉袍的年轻农民在门前出现。

    农民走到紧挨着我的餐桌前,毛乎乎的后背对着我,坐下了,“威士忌。
    ”狗皮的花纹里掺杂着斑点。
    农民的出现,使我的餐桌狂欢戛然而止,我的清酒也攒到了第六壶,心里一扎一扎地开始沮丧。
    我打算再喝点儿。
    那样今夜的狂欢才更尽兴。
    可我只能再喝四壶。
    远远不够。
    不够啊!偷。
    偷走那瓶威士忌。
    女侍她们不会以为我是为钱偷东西,会当成是预言家开的一个怪诞玩笑,反而会给我喝彩。
    那个农民也只会当作是醉鬼撒酒疯,一笑了之的吧。
    偷!于是我伸出手,抓起了邻桌那杯威士忌,泰然自若地一饮而尽。
    没有喝彩。
    静悄悄的。
    农民起身站在我面前。
    “到外面去!”他说完就朝门口走去。
    我“嘿嘿”地冷笑着,跟在农民身后走了出去。
    经过那面镶金框的镜子时,我瞥了一眼那里的自己:风流倜傥,大帅哥!还想看,可镜子深处那个二尺长的披肩发笑靥犹在,我只好作罢。
    我看起来很有自信,“啪”地一声挑开了平纹薄毛呢布帘儿。

    四角形的檐灯上用黄色的罗马字写着“THE HIMAWARI”,我就在那盏等下站住了。
    四名咖啡女侍,脸色惨白地挤在昏暗的店门后面。
    我们开始打嘴仗:

    ――你太不把俺当回事了。

    ――没不把你当回事。
    闹着玩儿。
    不行吗?

    ――俺是粗人。
    被人耍了就要生气!

    我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位农民:小脸盘顶着个剃得短短的小平头,眉毛稀稀拉拉,单眼皮的三白眼,青黑色的皮肤。
    身高约摸比我矮了五寸(日本的长度单位,一寸为3.03cm。
    译者注)。
    对付他跟玩儿差不多。

    ――我无非想尝尝威士忌,看上去挺够味儿。

    ――可俺也想喝。
    俺自己都舍不得喝。
    就那么一点儿。

    ――老实人。
    可爱。

    ――你别狂。
    不就是个学生吗?油头粉面,会写几个字儿。

    ――我可不是。
    我是易学家。
    预言家。
    吓你一跳吧?

    ――别说醉话了。
    给俺道歉!

    ――要知道我是谁,你得拿出勇气来,我这都是好话。
    我就是弗里德里希·尼采。

    我留意到,女侍们一直都在等待着事态向前发展。
    可她们表情冷漠,分明是在等着看我挨揍。
    我也就是在那时挨的揍。
    一记右勾拳“呼”地扫来,我飞快地缩起了脖子。
    ――差了几丈远呢。
    我的白线帽子替我挨了这一下。
    我面带着微笑,故意慢吞吞地走过去捡那帽子。
    近来天天雨夹雪,路面化得一塌糊涂。
    蹲下来,刚从泥浆里捞起帽子我就在想,是不是三十六计走为上?能省五圆钱。
    另找家店,又能喝一顿了。
    三步变两步,我开跑了。
    太滑了。
    我摔了个四脚朝天,丢人的姿势恰似一只雨蛙。
    真不作脸,我有点生自己的气了。
    手套,外衣,裤子还有斗篷,到处是泥浆。
    我慢吞吞地爬起来,昂头回到农民那边。
    女侍们保护似地把农民围在当中。
    没一个和我是一伙。
    这个明摆着的事实令我残暴心起。

    ――我希望你道歉。
    我冷笑道。
    我甩掉手套,又把斗篷(很贵的)狠狠甩进了泥巴。
    上述古老的台词以及姿态让我找回了一点平衡。
    我已势不可挡。
    农民脱下毛乎乎的狗皮棉袍,把它递到给我香烟的漂亮咖啡女孩手中,又把一只手伸进怀里。

    ――别恶心俺了。

    我摆开了架势,盯着他。
    从他怀里抽出的是一支银色竖笛,檐灯一照,光闪夺目。
    这支银笛他递给了离过两次婚的中年女侍。
    农民这一连串举动看得我跟做梦一样。
    这可不是小说情节,是真事儿!我想杀了他。

    ――接招儿!我一声吼叫,使劲全力用我的泥巴鞋朝他小腿踢了过去。
    踢倒他,再把他那对亮晶晶的三白眼抠出来。
    没踢着。
    泥巴鞋踢空了。
    我干得太不漂亮了,发觉这一点,令我悲从中来。
    一只带着些许温热的拳头击中了我的左眼以及大半个鼻子。
    我看见有红色火焰从我的眼前喷出,跟着就是一个趔趄。
    “啪”,从右耳垂到脸颊这个部位又给抽了一巴掌。
    我的两只手都插进了泥浆,而着地那一瞬,农民的一只脚又被我“吭哧”一声啃个正着。
    脚好硬啊。
    简直就是路边那些白杨树桩嘛。
    我在泥浆里趴着,事到如今我迫不及待想要放声痛哭,却连一滴眼泪都哭出不来了。

    黑人

    黑人进了囚笼。
    囚笼面积约有一坪,里手黑咕隆咚的旮旯里放着个原木做的凳子。
    黑人就坐在那儿,刺着绣。
    在如此黑暗之地怎么可能刺绣呢?少年好像城府已深的成年男人那样冷笑了一声,两侧鼻翼随之凹出刀刻般的皱褶。

    黑人牵来过一匹日本曲马(曲马,按日文直译即马戏团的马。
    译者注),村里为此一片骚乱。
    据说它吃人,生着红色犄角,周身遍布花卉形状的斑点。
    可是少年根本不信这些。
    少年长于思考。
    村里人在心里也并不相信那种传言。
    无非是没有梦想的日子过于平淡,随意编出个传闻来而已。
    谁若真信那准是喝多了。
    每当听到村人散布这种不靠谱的谎言,少年都咬紧牙,捂住耳朵,飞也似地跑回家。
    少年思索着村人编造的愚蠢谎言:这些人何以要言来语往地把这事说得越来越玄呢?黑人好像也不是母的吧?

    曲马的乐队在狭窄的村路上巡游,用不上六十秒就能把村子的角角落落都宣传个遍。
    一条道的两侧,错列着几十户人家的茅草房。
    乐队出得村子后并没有停步,一面反复演奏那首《萤光》(苏格兰民歌,在日本,该曲含有送别之意。
    译者注)曲,一面在菜田间列队行进,出了插秧季节的稻田后,在逼仄的田边小道上排成一排,在全体村民的眼皮底下过了一座浮桥,向着森林方向穿过去,一直抵达距离本村八里地的邻村。

    村子东头有所小学校,从小学校再往东,紧挨着的是一个牧场。
    牧场的面积约当百坪,荷兰紫云英花开遍地,两头牛跟半打猪(原文直译,半打猪,即六口猪。
    译者注)正在一起玩得起兴。
    那匹曲马给拴在鼠灰色的帐篷式小屋子里,牛跟猪则被转移到了主人家的仓房。

    夜里,村人用头巾包住头脸,两三人一组,结伴进到小屋子里。
    总共有六七十名看客。
    少年狠命厮打着那些大人挤到了最前面。
    一个圆形的舞台,四周用粗绳圈了起来。
    少年的下巴搭在绳子上,目不转睛地看着。
    他只是偶尔才眨一下眼,简直着了迷:惊险马戏的配乐。
    木桶。
    针织品。
    鞭子的声音。
    金线织花的锦缎。
    瘦瘦的老马。
    惊呆与喝彩,以及木炭……二十来盏煤气灯乱糟糟地吊在小屋的各个角落,成群的夜昆虫围着它们飞舞嬉戏。
    或许因为帐篷的布料短缺,小屋的顶棚开着十坪左右的大口子,从那儿望得见星空。

    两个男子押着囚笼里的黑人来到了舞台上。
    囚笼底部像是安了轮子,发出“嘎拉嘎拉”的响声滑向舞台。
    头巾覆面的看客们高声吼叫拍着手。
    少年悒悒不乐,他挑起眉梢,静静地观望着囚笼中的黑人。

    冷笑从少年的脸上消失了。
    那幅刺绣竟是一面“日之丸”旗。
    少年隐约听到自己的心脏开始“嘭嘭”响。
    他并不缺乏对军人以及与军人相关的概念。
    黑人并没欺骗少年,他果真是在刺着绣,“日之丸”那么简单的绣品,当然可以在黑暗中摸索着完成了。
    多好啊。
    这个黑人,多么诚实的人。

    不久,一个穿着燕尾服蓄着仁丹胡的当家女艺人出场了。
    她向看客自报家门后便冲着囚笼连叫了两声:“凯恩!凯恩!”右手则甩出漂亮的鞭花儿。
    鞭子声锋利地刺穿了少年的心。
    女艺人令他嫉恨。
    那个黑人,站起来了。

    黑人给鞭子声吓得瑟瑟发抖,一面笨手笨脚地表演了几个杂耍动作。
    糟透了的杂耍。
    可除了少年,那些看客对此毫无察觉。
    吃不吃人?长没长红色的犄角?这些才是他们的问题。

    黑人被套上了一件灯芯草蓑衣,或许因为经常涂油,身体各个部位都亮闪闪的。
    末了,黑人唱了一段谣曲。
    女艺人用鞭子声伴奏。
    “嘎……嘭……嘎……嘭……”唱词简单至此。
    可少年喜欢那韵味。
    唱词再怎么差劲儿,可要是发自苦闷郁结的心,就一定可以发出动人的回响。
    少年想到这里,用力闭上了眼睛。

    当夜,少年一边想着黑人,一边自渎。
    翌晨,少年上学了。
    他翻过教室的窗户,纵身跃过校园后门外的小河沟,朝着他的目标曲马飞跑过去。
    透过帐篷的缝隙向里边张望,只见那些马戏艺人被褥散乱地铺满了整个舞台,咕容咕容地睡着,就像是一些青虫。
    传来学校的钟声。
    开始上课了。
    可是少年没有动。
    黑人没在这里睡。
    怎么找都找不到他。
    学校变得一片宁寂,已经开讲了吧……“第二课,国王亚历山大和医师菲利普。
    从前,在欧洲有一位名叫亚历山大的英雄国王……”少女朗朗的读书声清晰地传来。
    可是少年没有动。
    少年坚信,那个黑人是个女的。
    平时肯定不在囚笼里,而是和大伙出去玩儿。
    干些洗洗涮涮的活儿,抽烟,用日语发牢骚。
    就是这种女人。
    少女朗读完毕,传来了教师粗浊的嗓音。
    “信赖,它是一种美德。
    亚历山大国王因为拥有这种美德而保住了性命。
    同学们……”少年还是没有动。
    不会不在这里。
    少年执拗起来,认定囚笼必是空着的。
    窥探中他在想,黑人会悄悄地来到他的身后,一下子抱住他。
    所以他对自己的背后一点儿都不敢怠慢,肩头上稍稍使了点劲儿,摆好了被抱住的姿势。
    黑人一定会把“日之丸”刺绣送给我,那时候,我可要把话说得硬气一点,我就问他:我是第几个人?

    黑人没出现。
    离开帐篷的少年,用衣袖揩拭着窄窄的额头上的汗,慢吞吞地返回学校。
    “我发高烧,肺子这儿难受。
    ”穿和服裙子和高腰皮鞋的老教师被他巧妙地骗过去了。
    少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,又假装咳起嗽,咳到像是连气都喘不上来。
    依照村里人的说法,黑人一如从前给塞在那囚笼里,再被装入带篷的马车,离开了本村。
    他们还说,那位当家女艺人的衣兜里还藏了把手枪用来防身自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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